老邦迪

墙头连起来可以垒出万里长城

【楚路】同袍

拖欠了很久的, 群主@夜殇Yoru 布置的群作业。

命题:围绕“被你拯救的,我这条命的全部,现在于此奉还。”和“为了你我开始贪生怕死。”各自写一篇he或be的文。

新年快乐啦。




       他老了。

       在这个冬天伊始的一个早晨,他起床来,忽然感觉到了冷。于是他知道,他老了。

       他想他已经活得太久。得益于混血种的基因,他现在还能做完一个十公里跑的锻炼。他看上去还是多年前的模样,走在路上,依然会有年轻的小姑娘红着脸上前来要他的电话号码。

       可他着实已经是一个老人了。十公里跑以后他会剧烈喘气,照镜子的时候他可以看到鬓边新生的白发。某一天去坐地铁,他站在闸机前面花了十几秒钟来思考要如何使用智能终端。

       而那个人衰老得比他更快。

       混血种的血统检测和身体检测每年一次,检验报告上的比对数据每一年都在拉响警钟。心脏,血液,运动机能,仿佛那个人的身体是一架老旧机器,年久失修,渐渐地就不中用了。

       生老病死不过是从起点到终点的一个轮回,他不畏生也不惧死,可是那个人的老去却着实让他不安起来了。而他更怕的是,有一天他会走在那个人的前头。

       他们都是如此地在慢慢活着,而世界并没有等待他们。

       你看,因为你,我都变得贪生怕死了。

       他做好早餐回到房间,那个人茫然地眨着眼醒过来,然后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同他轻轻笑一笑,眼角拉扯出细小的纹路。

       多少年了,那个人这样对他笑的时候,心里的某个地方总是柔软得坍塌。

       于是他也笑了起来。

       “早安。”楚子航说。

       多年前他们就已经退居二线,作为情报人员回到中国定居下来。一个个执行部的专员来到过他们面前,少年意气,骄傲又昂扬,然后接过重要或不重要的情报转身投入他们的江湖。

       路明非总是说,长江后浪推前浪。

       “不是的。”

       那个拉丁裔的小姑娘是近几年驻守中国片区的实习专员,传奇S级的忠实拥护者,“在守夜人讨论区里,S级路明非前辈的讨论帖永远是置顶的。”

       “讨论我做什么,我都老啦,连菜刀都拎不动了。”

       “很多啊。每一年新生入学,都会重新流传你弑杀四大君主的传说。”

       “还有你和楚会长,你们的故事就是小情侣们的爱情圣经啊。”

       路明非像是想起了什么,“噢见鬼!那个楚路后援会竟然还在?”

       小姑娘健谈,路明非的话匣子打开了时常一扯就是半天,这时候他又像从前那个一惊一乍的小衰仔了。楚子航也不恼,塞一杯热牛奶在他手里,紧一紧覆在他腿上的那条毯子,然后就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来,看着他们天南海北地聊天,偶尔插话。

       在苏小妍的葬礼上,路明非曾经问他,你知道我理想中的生活吗。

       “我以前想啊,大家斗着气屠龙到老,退休了在纽约合租一个公寓,吵吵闹闹,为了早上谁起来做早餐能扛着枪打一架,停电的时候就打着手电筒一起看恐怖片尖叫。如果昂热那个老家伙召唤我们,我们就一块死在战场上。嬉笑怒骂,反正总归是在一处的。”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我想,和你就这样两个人过完下半辈子,也挺好的。”

       于是他们就在一起了很多年,再没有分开过。

       晚上沿着江边散步,风有些大,楚子航牵着路明非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一条金毛犬老是围着路明非打转,眼睛湿漉漉的,温顺憨实。路明非摸摸它的脑袋,狗的主人跑过来把金毛犬带走,一个劲地道歉。

       “你喜欢,我们可以养一条。”

       路明非站着看了一会儿,摇摇头:“算啦。很麻烦的。”

       他们也养过狗。

       一条柯基,抱回来的时候还是小小一团的奶狗,活泼好动,饭量惊人。它陪了他们十二年,走的时候是寿终正寝,很安详地就睡过去了。

       楚子航明白他只是舍不得。

       晚风猎猎,路边商铺林立,灯火通明。一个青年靠在酒吧的露天卡座上,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西装,面容清秀,眼神无害,举着酒杯冲他们笑了一下,遥遥致意。

       路明非没有看见。楚子航知道,那是对他的致候。

       他们在一起的第十年,楚子航见过这个青年。一样的黑色西服,一样的笑容,对路明非说,别来无恙。

       一句话,路明非惴惴不安了一整天。不安于那个人的出现,不安于楚子航的平静。

       “你知道?”

       “我知道。”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有伤害过什么无辜的人吗?”

       “没有。”

       “你要去伤害什么无辜的人吗?”

       “没有。”

       “那么你觉得,”楚子航叹了口气,“我是要责备你什么呢?”

       路明非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楚子航抱住他,什么也没有再问下去。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我什么都知道。

       楚子航的目光骤然冷下来。他扣紧路明非的十指,面色从容地转过身去,拉着路明非像来时一样沉稳镇静地一路走回家里。

       路明非还在絮絮地说着什么,毫无察觉地笑得灿烂。楚子航定了定神,听着他的话认真地应和,神色逐渐柔软下来。

       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下去。

       隔壁的邻居是青春期的小毛孩,正当躁动的年纪,平日热爱到两位老夫老妻家里串门,讨教爱情攻略。路明非撺掇小毛孩给暗恋对象写情书,翻出来一本楚子航书柜的诗集给小毛孩当助攻。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少年蹙着眉头念出来。这是一首很老很老的诗了,对于一个青春年少的少年来说,它实在是太老了。

       “你听过最浪漫的话是什么?”于是少年问道。

       路明非一愣,缓缓笑了起来,“我听过最浪漫的话啊。”

       “我听过最浪漫的话,是他求婚时候说的话。”

       “是什么?”

       “这个,不能告诉你。”路明非眼神明亮,狡黠地说。

       他与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楚子航对视一眼,突然就笑个不停。

       “在笑什么?”

       “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那真的是终其一生都不能忘记的场景。谁能想到楚子航会在他的毕业典礼上向他求婚?那么多的人,教授和同学都在,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楚子航忽地就单膝下跪,对他举着戒指。

       他吓了一跳,可是楚子航死死拉着他没让他跑掉。然后楚子航对他说。

       “被你拯救的,我这条命的全部,现在于此奉还。”

       路明非想,那时候他说了什么来着?

       “那么,我要你的一辈子。”

       “好。”

       然后他们有了一张英文的结婚证书。若干年后,又有了一本中文的结婚证。

       青涩懵懂的少年不能明白,那是他要在以后长久的岁月里头才终于懂得的。曾经年少时比邻而居的那两个人,他们的默契相伴里,是爱情,也不仅是爱情。

       与子同袍,是他们用了两个人的一辈子去读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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