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邦迪

墙头连起来可以垒出万里长城

【及影】water under the bridge 逝者如斯 1

0720及川彻生贺_及影48h

【Day3/07:00】





-“Time waits for no one.”



      在施怀登·阿德勒的最后一天,影山同牛岛和星海终于撬开了那扇上了锁的锈迹斑斑的铁门,翻出去了在宿舍楼的楼顶喝酒。

      这等尝试倒是新鲜。影山和牛岛与酗酒这个词甚至不写在同一本词典里,身为职业球员自然自我约束力非凡,兼且看JUMP周刊还要读完夹缝里的广告里的人足见其乏善可陈,跟夏夜啤酒青春等等更是统统扯不上关系。

      但星海是个潮流人物,他聒噪,骄傲,在INS和推特上开了二十个小号偷偷跟黑粉对骂,他钢筋水泥混凝土的心脏在这天突如其来地柔情了一把,所以影山牛岛就要友情出演陪他凑合一个不伦不类的道别式。

      影山白天仍旧参加了常规的练习赛。期间经过了一点不大不小的摩擦,阿德勒新签的后辈就坐在他身后的替补席上,目光灼灼看着他。

      他还是老样子,打起球来不管不顾,时常执意打的全场。相对地就压榨了新二传手的发挥空间。波兰的联赛队早早就锁定了牛岛,星海也是炙手可热的明星球员,职业报价塞满了邮箱,队伍最近已经定下来了,队长昼神在前一年签了俄联,是最早离开的人。同辈人各有前程,后辈是个性情讨喜得多的男孩,等影山咂摸出那么一点意思来,相较于牛岛和昼神在时,队内氛围就很是微妙了。

      影山无意自我剖析,也并不在意他人眼光,这情状对他来说陌生也熟悉。收益与风险并存的前路,野心勃勃有天赋的后辈,天才二传的人生里难得地首次触摸到了几分过去及川彻面对他时的感受。

      早在三年级毕业进职业排球联赛的时候,影山就确定他迟早要去意甲的俱乐部,在国际顶尖的赛场上,逐步成为世界级的排球运动员,和更厉害的球员在同一个球场上打球。

      他在这几年间陆续有过几次到意甲联赛队里排球留学的经历,他们对他印象很好,好几支有能力打季后赛的队伍都给他发出了邀请。明明要走的那条路笔直又坦荡,明明白白就在眼前,影山却自己也不知为何,还迟迟没有回复。于是他反而成了留在最后的那一个。

      夜色渐深,酒瓶咕噜咕噜滚了一地。三人坐在一起沉默看天,就像影山进阿德勒的第一天一样。影山撕开可乐罐的拉环,看向牛岛:“你是明早的航班?”

      牛岛嗓音低沉:“对。”

      牛岛跟影山有一搭没一搭慢慢地说着话,星海埋头按手机,时不时冒出一阵夸张的抽气声或者怪笑,东倒西歪靠在影山的背上。牛岛看了他好几眼。

      牛岛:“我们的社交账号是团队经理人负责打理的。”

      星海:“对极了。”

      牛岛:“我们不该和球迷有私人联系。”

      星海:“正是如此。”

      影山:“星海,你跟粉丝睡了?”

      星海:“影山飞雄!”

      然后他眼珠子一转,又笑了起来:“我是在看你睡及……”后半截话再没能说出来,影山跟星海打作一团,牛岛喝干净了最后一口酒,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两个人顿时闭上嘴老老实实坐下了。

      星海戳亮了手机,他的推特号后台塞满了私信,影山瞥了一眼,依稀瞧见授权和申请几个字。他不清楚是否还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星海不甚在意,只说是那些小姑娘爱弄的东西,画个画,写写故事,来问他授权,在欧美那边早就不稀奇了。影山很警惕:“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星海:“因为有很多故事,你的,牛岛的,噢还有你和我的故事呢。”

      影山:“什么故事?”

      星海微笑:“爱情故事。”

      影山看上去眉毛皱得能夹死一个日向。牛岛倒镇定得多,他说天童以前跟他讲过这些,他还有个天童拿他的邮箱注册的Tumblr账号,认真研读过其中几本。星海好心提醒:“你不是也给别人签过授权书了?京都那场比赛,在酒店外头。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影山艰难回想了一下,上一年他们在京都打的半决赛,他同星海夜跑回来在投宿的地方门口遇见过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彼时还是隆冬,女孩子裹了毛茸茸的围巾穿着校服短裙拼命呵气跺脚,影山一贯不懂得与女性打交道,说不出什么动听的关照话,只是拍照签名的请求都一概答应下来,好让她们赶紧回家去。除了签名板,当时的确像是还有一张纸,那个女孩跟他絮絮解释,他没太听懂,星海说没有关系他就一并签了,用的依然是菅原前辈给他设计的勾出个爱心的签名,她高兴极了,笑得眉眼都弯弯的。

      他比她们都高出许多。但女孩子微微仰起头看他,把他的名字抱在怀里,如获珍宝,他还记得她的脸涨得通红,声音也紧张得发抖,可是说的话却很坚定。

      她说,要送给他最好的故事。

      影山不明所以,含糊说道好的,谢谢你,星海反倒来了兴趣,还咋咋乎乎叫着记下了对方的主页地址。后面呢?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他神游天外,星海在LINE上一口气给他发了十几条信息,叮叮咚咚没完没了,有那个女孩的账号链接,还有其他一些人的。

      两个小时后,三人派对结束了。影山花五分钟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早就过了他为自己划定的规律睡眠时间了,他的大脑皮层都浸泡在酒精里,但他还不想就这样睡去。他想牛岛可能还在隔壁房间做最后的整理,等到五点钟,他就要出发前往机场。

      影山翻过身,拿起手机,点开了星海给他发的那些小说和漫画最上面的一篇。

      当然,十分钟后,他就睡着了。

      手机的屏幕还亮着,他才看了个开头的小说还停留在前1%,故事刚刚开场,角色正在路上,后来的日子将明未明。黑色的文字静静地凝固在那里。

 

      “……他推开那扇门,看见了一个背影,脊梁挺直得板板正正的,不曾弯折,遥不可及。

      “那是十七岁的及川彻。

      “影山飞雄的发线已见霜色。他无声地张了张口,垂在身侧的手指抽搐般颤动着,然后,他穿过门去。

      “走向了全新的过去和未来。”

 

      那标题闪烁了一下,又悄无声息黯淡下去。

      Somewhere in time.

      时光倒流三十年。

 

 

 

      金田一勇太郎,今年十五岁,就读于北川第一中学,他是排球队中的副攻手,身高在国三这年就突破了180,身强体壮,还算聪明,有一个脾气很好也不麻烦的朋友兼队友,以及另一个脾气不好,还很麻烦的朋友兼队友。但总的来说,他生活顺利,没有什么烦恼。

      不过以上的平静终结于三年级夏季集训的第二周。他麻烦的暴躁队友发疯了。

      第三次和国见一起出来找影山,金田一相当驾轻就熟了,他甚至苦中作乐想起码今天影山在训练里一切如常。尽管,他不再对队员们大喊大叫了,不,这并不是说那是对的,但影山古怪的沉默和压迫感,伴随着莫名其妙变得更加精准纯熟的球技,和更难接到的球,简直就是场灾难。低年级们这几天都已根本不敢和他们说话了。

      但金田一头疼的还不是这些。

      不等走到河堤,金田一就听见了那阵响亮的脚步声,七秒钟后,一条人影飞身一跃,影山飞雄就这样从台阶顶端,重重滚落到了他的面前。

      金田一啧了一声。“别玩了,该回去了。晚训找不到人,教练又要罚了。”

      影山不出声,但是金田一知道他听进去了,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默默跟上了金田一往回走。金田一忍了又忍,伸手在他乱糟糟的黑发上摘下了一根草叶:“影山……”

      回去自然还是迟到了,教练罚他们绕体育馆跑二十圈。金田一想问的话再一次吞了回去,他不善于谈心,总是说着说着就跟影山吵起来,三个人里干这活的一般是国见,但国见在临近集合时间的时候就施施然偷溜回了馆内,眼下不在此列。影山一声不吭,金田一在这气氛里绝望了。

      影山比他更绝望。

      一睁开眼,发现2021年的自己在十年前的房间里醒来,身体变小了头脑还是原来的国家队二传无论如何真相只有一个……打住。他只是碰巧看了一个四十五岁的退役运动员影山飞雄回到过去的故事。乌野,春高,全国赛,奥运,十年间的所有记忆在脑海中争先恐后活跃涌现,影山飞雄不相信做梦,前一天晚上他还和牛岛星海在宿舍喝得大醉,他没有阿尔兹海默症和癔症,没有吃过期食物,没有读过不知来历的咒语或信仰某些神明,他只是在自己的床上睡了一觉。于是影山的第一个想法:找月岛。

      乌野过来的这些年他的野生动物本能得到了潜移默化的良好训练,团队是很重要的,乌野同级生是一个团队,所以解决问题就找月岛,他和日向负责闯祸,谷地负责拉架,而山口,他主要负责打扫战场和驯兽。

      但随即影山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月岛现在和他一样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国中生,他也没有记住月岛在哪个学校。

      他们不常说过去的事,在三年级后尤是如此。他不好奇也并不打听过问月岛的事,正如月岛不提他的曾经。

      而这现如今带来了一点麻烦。感谢喜欢电影的月岛,热爱肥皂剧的日向,和爱好流行小说的谷地,影山将他在他们那些虚构幻想作品中听过的所有与时间有关的方法都试了一遍,试图回到他的现实时间线当中。首先是看起来最靠谱也最好实现的助跑加跳跃,在连续实施了一个星期后,该途径似乎已宣告无效。接下来还有通过想象影响现实,研发电话微波炉,跳井,和其他一些失去生命的方法。

      于是影山花了很多时间进行他并不擅长的思考。他听到金田一在身后喊他,他的面庞轮廓在路灯的昏黄光线下渐显露出些许日后凌厉而深刻的模样来。十五岁的金田一,这对影山来讲太遥远了,他记不清在这时,国三的自己面对金田一时该用怎样的情绪和语气了。

      他能感觉到北一的队友们对他的变化不安又恐惧,但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国王了,十五岁的影山飞雄跟金田一各抒己见声嘶力竭地对抗,二十五岁的影山飞雄和金田一国见能够坐下来喝完一杯咖啡,聊聊排球和工作,相逢一笑泯恩仇。他已决心向前走了,他们都一致同意全都过去了,现下他站在北一的旧队友前,他有能力好好处理了,团队和理解的意义,他学会了,可他面对金田一,他还年轻的朋友,又能说些什么呢?

      影山不讨厌他的曾经,他不打算逃避,也有信心重走一回,他还是能打进全国赛,进国青,继而走向职业赛和奥运。但这不代表他想把那段日子再经历一次。

      他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要让他回来。而且是在这个节点。

      这是2011年的夏天,暑假,北川第一三年级的第一学期刚刚结束。

      时间没有早一点,给他知错弥补的机会,此时的他同北一队友的关系降至冰点,已经是那个所有人眼中的球场上的王者。

      时间也并没有更晚一点,从春天开始,一与爷爷就住进了医院,这意味着他只能又一次眼睁睁看着挚爱的亲人躺在那张洁白的病床上,病痛、衰弱、昏迷,最后死亡。   

      重返青春,影山并不感到喜悦,恰恰相反,这更像是一场饱受折磨的惩罚,看他怎样年轻自负无能为力,一步步走到人群的背面去了。

      影山听着金田一跟他说话,他们并肩走回体育馆。金田一刚进变声期,一把嗓子总在一句话说完的时候破音,他性格又十分别扭,影山听得云里雾里,费了点劲才拼凑出他的潜台词来,大抵是发生的事情都可以跟他说,找国见也行,又勉强肯定了下影山打球的水平,让他不必过分在意真真假假的议论云云。

      影山明白这是金田一坦诚的极限了,他略微弯了下嘴角,刚想嗯一声,又听见金田一喃喃道:“……等我们升学了到了青城,你就有更强的队友了,大概你高兴得不得了吧,那里更适合你。及川前辈天天说青城的前辈很厉害,明年他就三年级了,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跟着他打进全国赛啊。”

      影山的心头掠过了转瞬即逝的没来得及细想的异样,他放慢了脚步,转头看向金田一,语气莫名:“你,嗯,你们想我去青城?”

      金田一神色怪异:“我们几个不都拿到了青叶城西的保送资格了吗,及川前辈可是千叮万嘱……”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很凶狠,“你不会不准备去青城吧?”

      全国赛上打完跟光仙中学的那场比赛,你就庆幸未来三年青城没有我了。影山漫不经心想着,他觉得金田一现在看着有点像他所熟悉的那个金田一了。他随口糊弄了几句,还好这是金田一,而不是国见,这话题也就没再往下挖掘了。

      集训结束在回程的巴士上,影山睡了一路,好躲避国见探究和怀疑的眼神。他心下已有了大致的计划,继续尝试返回现实的方法,他是一定要回去的,他还要去意大利,要打世锦赛,打败日向和及川前辈。要是还行不通,半年后,他就去往乌野了,菅原前辈和大地前辈,月岛和山口,他们有办法的,大家都在那里,他们总能帮他的。

      影山头上盖着北一的深蓝色外套下了车,八月份的宫城暑气腾腾,热浪几近蒸出了实体,他在炽烈的日光下恍惚了半晌,没注意到队长和金田一还有国见齐齐转了身。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及川彻,正眯起眼睛,他的头发用发胶打理得像是要去东京街头走秀,那张十七岁的脸美好得毫无瑕疵,他打量了手中的影山飞雄好一会儿,缓缓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如果说比起十五岁的金田一和国见,谁还能让影山更苦恼难堪。

      那就是读书时期的及川彻。

      影山不清楚为何及川出现在这里,这时候的他和及川关系说不上很坏,但也绝对不好。及川向来不喜欢他,他在及川的眼里是充满威胁的后辈,是王不见王的竞争对手,就算世界上剩下最后一块陆地,及川也必定选择把他踹进海里,而不可能与他分享脚下的领地。及川有岩泉,他有日向。他们不是朋友。

      他憧憬,追逐这个人,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一度连跳发的姿势都一遍遍打磨得和国三的及川一模一样。然而即便是后来在奥运场上,他们关系最为和缓时,也不过是隔着球网,互相问好。

      他对及川似乎拥有与生俱来的爱恨,快乐是他,挫折是他,面前不可逾越的高峰是他,远方闪烁的启明星是他,就连年少时候午夜梦回摸到床单一片冷湿,羞耻不可宣说出口的那些遐想也全都是他。

      但是这与及川彻和影山飞雄从无一日亲近并不冲突。

      他们是一生的对手和敌人,针锋相对,遥遥地站立在天平的两端,只要一方走向另一方,平衡就要打破,位置颠倒,有一个人从此重重掉落到下方去。

      影山看及川,随时准备好了战斗,正如当下。

      可他眼前的这个及川彻,只是拉着他来到了排球场,把球车里的一个个球取出来,击落到他的手上,他们就像普通的前辈和后辈那样进行着无趣的练习,半新不旧的排球在他们两人中间来回传递。

      练习场里安静得可怕,影山努力不去在意及川如影随形的视线。及川手中转着那颗排球,若有所思,他突然开口:“飞雄,我教你发球吧?”

      影山停住了动作。

      他背对着及川:“不用了。”

      及川大呼小叫的:“哎?真的不要吗?”

      “嗯。”

      是真的。

      影山回身,助跑,跳跃,扣球,一气呵成。这不是他偷偷观察学来的及川的发球了,是二十五岁的影山飞雄,独属于自己的跳发。是乌野,国青,阿德勒和国家队,给予影山飞雄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馈赠。

      排球重力扣击在地板上的声音响彻整个场馆,影山似挑衅似夸耀般回头望了及川一眼,他以为他会看到及川脸上撕裂那层温和礼貌伪装的愤怒。但是没有。

      及川注视着他,眼里的光很明亮,没有怒火,又或者别的东西。他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欲盖弥彰地咳嗽了几下,扬起下巴,故作居高临下地命令道:“九月开学,来青城找我。我会发短信告诉你时间的。”

      他没有给影山拒绝的余地:“你不想我来北一门口抓你的吧?”      

      影山皱起眉,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接着点了点头。日头逐渐落下了山去,他们收拾好球场,及川陪他走到车站,影山着实没有见过这样的及川彻,他的背影,他同他说话的音调,他衣服上留香珠温暖的气味……某种渴望掩盖过了心中的疑惑,他没忍住轻声叫唤:“及川前辈。”

      及川拖着长长的调子哼了声,他看起来心情颇佳,周身都洋溢着一种很好说话的轻快感。他揉了把影山的头,把手收回来插在裤兜里,把他送上了车。“九月见,飞雄。”

      影山踩着暮影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开始有种不真实感,要是这所有的回溯都不是真的呢,要是……他的确是在做梦呢?他是不是像那些童话故事那般,陷在了这里,而他又要为此支付什么样的代价?

      影山拧动钥匙,打开了家门。多日无人,家里大约又要重新打扫了,冰箱也是空荡荡的,还要做饭。他没有开灯,在玄关把鞋子换下来,愣愣坐着,额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忽然不是很想动弹。

      “飞雄?”

      听见这个声音,影山一震,浑身颤抖。

      他一点点,一点点地回过头去,看着那个活生生的,健康的,满脸笑容的人,向他走来。

      他的包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影山想起了那个女孩对他说的话,最好的故事。

      原来,这就是最好的故事。

 

     影山一与来到他身边,呵呵笑着,布满皱纹的手抚摸过他柔软的头发。

      “欢迎回来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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